中国铜王惊险游戏：正威集团七千亿营收背后“空手套白狼”？｜清流
出品｜清流工作室作者｜王晓悦 主编｜赵妍深圳福田区东海城市广场对面，朴素的农科商务办公楼里，藏着一家“世界500强”正威集团的心脏。正威集团的财务管理中心、能源事业群、置业事业群，人力、行政等部门，均在这里办公。正威集团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它的老板王文银则被称为“中国铜王”。正威集团旗下，有A股上市公司正威新材（002201.SZ）、港股上市公司星宇控股（02346.HK）和纽交所上市公司美国通用钼矿（GMO），此外，正威还小额入股了中国恒大（03333.HK）、兰州银行（001227.SZ）和淮北矿业（600985.SH）。根据2022年《财富》发布的榜单，正威集团位列世界500强第76位，此前在2021年榜单则是第68位。2021年正威集团实现营业收入112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7000亿元。这个数字拳打腾讯、力压华为，“超越阿里只是时间问题”。正威集团官网宣传的内容则更高调。正威宣称，集团在全球拥有超过十平方公里的商业开发园区，一百平方公里工业开发园区，一千平方公里采矿区，一万平方公里矿区面积，十万平方公里探矿权面积，已探明矿产资源储量总价值逾10万亿元。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王文银曾表示，正威集团在全球20多个国家掌握多处矿产，铜矿总储量在2400万-3000万吨。王文银“中国铜王”的称号，也多得益于上述宣传。与这些公开的宣传相比，位于深圳农科商务办公楼的诸多“正威系”公司则显得低调而神秘。该大楼的大堂水牌显示，这栋小型办公楼的9到12楼，是16家正威系公司的办公住址。但清流工作室的调查显示，这远远不是正威的全貌——正威系还有大量的贸易公司乃至地产公司，将注册地址放在农科商务办公楼的9到12楼。正威系注册的公司数量之大，难有一个确切的数字。这些海量的贸易公司，究竟用来做什么？围绕在七千亿正威集团身上的疑点，还有很多。比如正威集团喊出关于采矿区、开发区整数倍的数字，为何屡屡遭到质疑？比如经清流工作室调查，自称拥有大量铜矿的正威，为何需要频繁从国企、上市公司处大批量地购买电解铜？更重要的是，根据其申报500强提交的数据，正威集团2021年的净利润2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25亿元），按照7000亿的收入计算，其利润率不足2%。而清流工作室的调查显示，正威集团又从市场上频繁融资，这样的利润率如何覆盖融资成本？正威集团七千亿营收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七千亿巨额收入：利用内部交易频繁融资？正威七千亿巨额营业收入，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也许从几个较大的子公司身上能找到一些线索。根据清流工作室梳理，正威系比较重要的子公司分别是全威(铜陵)铜业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全威铜业”）、深圳市诚威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诚威新材料”）和中铜矿业资源有限公司（下称“中铜矿业”），三家公司均由正威集团100%控股。清流工作室发现，这几家重要的子公司，可能存在互相倒卖货物的情况。比如，诚威新材料曾因为购货，欠付中铜矿业1.75亿元，在中铜矿业账上形成应收账款。为了贷款，中铜矿业将这笔应收账款质押给深圳海创易融商业保理有限公司，并办理了质押登记。根据质押记录，中铜矿业还销货给全威铜业，形成1.27亿元的应收账款。同时，全威铜业又把货卖给诚威新材料，累计形成应收账款2.67亿元。三家正威系的重要子公司，究竟在互相倒卖什么？这类内部交易似乎是正威集团的常态。清流工作室发现，除了与明面上的子公司交易，正威系公司还频繁地与一些隐秘的关联公司进行购销交易，并将这些应收账款用于融资质押。根据2021年地区榜单，全威铜业2021年营业收入高达950亿元，这可能是正威营业收入最大的子公司，也可能是内部关联交易最多的公司。清流工作室独家获取的一份融资资料显示，全威铜业曾在2022年6月，将一笔2.8亿元的应收账款用于质押融资。这笔应收账款最终的债务人是亚颐（天津）有色金属有限公司 （下称“亚颐有色”），而亚颐有色与正威系关系匪浅。工商信息显示，亚颐有色的股东是上海亚颐实业有限公司，该公司2019年与正威集团旗下全资公司上海齐威贸易有限公司共用同一个企业电话。全威铜业和亚颐有色之间的交易量并不小，近年全威铜业频繁将亚颐有色的应收账款进行质押融资。清流工作室可查询的记录，至少合计的合同金额高达9.92亿元。而这样的交易链条并非孤例。全威铜业大量的贷款，都是通过质押关联方应收账款获得，且金额都不小。全威铜业还将对上海亚津铜业有限公司（下称“上海亚津”）的应收账款质押融资，清流工作室可查询的记录，合同金额累计超过18亿元。上海亚津同样和正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工商信息显示，上海亚津2021年申报的企业电话与上海彦浩信息技术服务中心企业一致，而上海彦浩又于2020年，与正威旗下的智威（海南）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共用一个企业电话。全威铜业的另一个客户，是上海腾善贸易有限公司（下称“上海腾善”）。全威铜业将对上海腾善的应收账款质押融资，累计合同金额超过13亿元。上海腾善是更为明显的正威系公司，该公司2021年申报的企业电话，与至少三家正威系旗下的汉玉公司相同。全威铜业又将对深圳宝腾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宝腾新材料”）的应收账款进行质押融资，合同金额累计达4亿元。宝腾新材料同样是“自己人”，该公司早期的联系人在微信说明中以正威的英文名“amer”标注，且宝腾新材料还在2019年接盘安徽汇威矿业有限公司，后者原高管团队均是正威重要高管。全威铜业还将对上海亚颐实业有限公司（下称“上海亚颐”）的应收账款质押融资，合同累计金额4.46亿元。上海亚颐2019年与正威系公司上海齐威贸易有限公司共用同一个企业电话。这只是全威铜业单一个子公司对外的质押融资记录。据清流工作室梳理，正威的另一只重要的正威(甘肃)铜业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正威甘肃铜业”）同样存在类似情况。据2020年甘肃省民营企业50强，正威甘肃铜业全年营业收入接近200亿元。但至少部分收入，可能也来自内部交易。正威甘肃铜业的一笔融资，是将前述亚颐有色的应收账款质押融资，金额为2.15亿元。正威甘肃铜业还将河南智特金属材料有限公司（下称“智特金属”）的应收账款质押融资，合同金额5.6亿元。智特金属同样是隐秘的关联方，智特金属2020年企业电话与上海悦睿贸易有限公司一致，后者2020年股东是上海复鼎铜业贸易有限公司，而上海复鼎的企业邮箱后缀为@amer.com.cn，与正威官网一致。子公司诚威新材料，与前述关联方上海亚津、上海腾善均有业务往来，形成的应收账款合计接近1亿元。另一家子公司全威(上海)有色金属有限公司还将对上海亚炬资源有限公司（下称“上海亚炬”）的应收账款质押融资，合同金额为5千万元。上海亚炬的股东为深圳市通汇中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该公司由正威集团高管于2010年创立，早期的注册邮箱后缀是正威官网@amer.com.cn。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2016年。自正威2016年发债失败后，自2017年起，正威系类似的内部应收账款融资发生得十分频繁。值得警惕的是，正威通过这类内部应收款做的融资，资金来源大多为村镇银行、资管公司或者保理公司，且金额巨大。清流工作室根据可查数据计算，正威系从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获得的贷款最多。近年来，正威系在华融质押内部应收账款累计金额接近60亿元，均是为了获得华融的贷款。除了抱住了华融的大腿，正威从兰州银行获得的贷款金额也不少。清流工作室可查询到的记录，正威系向兰州银行质押的应收账款累计18.51亿元。而正威集团是兰州银行的股东之一，截至2022年三季报，深圳正威（集团）有限公司持有兰州银行4.32%股权，位列第六大股东。除了华融资产和兰州银行两个大的资金来源，正威的内部应收账款融资，大多是在村镇银行、地方银行或保理公司完成。其中较频繁的合作机构有深圳宝安桂银村镇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富金通商业保理有限公司、深圳海创易融商业保理有限公司、柳州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梧州分行及徽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铜陵五松山支行。值得警惕的是，这些融了巨额资金的内部交易是真实存在的吗？部分销往深圳诚威的信息显示，全威铜业向深圳诚威销售了电解铜。前述全威铜业与亚颐有色资料包中的应收账款质押三方协议显示，全威铜业和亚颐有色是因购销合同产生应收账款，但全威铜业究竟向亚颐有色售卖了什么，协议中的合同名称及合同编号均空白未填。这些正威系隐秘的关联公司，又是从事什么行业的？面对“公司是否售卖电解铜”的问题，上海腾善往年年报的一位联系人表示打错了电话，另一位联系人则直接挂断了电话。而接听公司座机电话的工作人员也未正面回答该问题，在被问及是否销售电解铜及询价等问题后，该工作人员立即挂断了电话。宝腾新材料的工作人员，对“电解铜”的话题也表现得十分警惕。其先是表示公司目前已不售卖电解铜，而后又反问“怎么知道我们有卖（电解铜）的”。但当清流工作室提到是“朋友介绍的”，该工作人员又表示应该直接联系老板，随后也迅速挂断了电话。这些正威系电解铜贸易的上下游公司，谈及电解铜及面对询价客户，为何如此警惕？利用大量或明或暗的正威系公司，至少部分进行关联交易，再用交易形成应收账款，用于向金融机构质押融资。正威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发债国企、上市公司加入贸易链条：不赚差价的中间商？正威明面上的子公司，将货物卖给正威隐秘的关联公司，这是正威系最简单的一种贸易链条。清流工作室调查发现，这种“一对一”的贸易链条，还被进一步扩充上下游，比如，在中间加入国企、城投或上市公司的订单，成为一条长的贸易闭环链条。据清流工作室梳理，多个在交易所发债或上市的公司，穿插在正威系的公司贸易链中游，成为正威“左手倒右手”的中间商。比如，济南金融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济南金控”）2021年从山东正威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购入电解铜1.78亿元，转头又向两家公司上海泰智有色金属有限公司和上海亚炬资源有限公司分别销售1.33亿元及0.45亿元的电解铜，合计金额恰好也是1.78亿元。下游的两家公司，是正威隐秘的关联方。如前所述，上海亚炬早期登记的邮箱后缀与正威官网一致。上海泰智则与正威系子公司上海齐威贸易有限公司（下称“上海齐威”）登记的企业电话一致。济南金控隶属于济南财政局，堂堂国企为何做着正威系公司的中间商，却不赚一分钱差价？同样做着“不赚钱买卖”的，还有天原集团（002386.SZ）。2017年一季度，天原集团从正威（甘肃）铜业科技有限公司及全威（铜陵）铜业科技有限公司分别购入1.71亿元及1.7亿元的电解铜。同时又向湖南国际矿产资源交易中心有限公司（下称“湖南矿产交易中心”）及中铜矿业资源有限公司（下称“中铜矿业”）销售两笔电解铜订单，两笔订单价格恰好也是1.71亿元及1.7亿元。两家下游公司的名称看起来十分像国企单位，但实际也是正威系旗下的公司。工商信息显示，中铜矿业是正威系全资持股的重要子公司。而湖南矿产交易中心是由正威集团和郴州市产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在2016年设立的合资公司，2021年还改名为“湖南众威供应链有限公司”，成为更加明显的正威系公司。这两笔订单，天原集团同样是平价销售，未赚得差价。当然，正威系的供应链条中也有一些加价销售显得相对合理的订单。2020年，乌鲁木齐国有资产经营（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乌鲁木齐国资公司”）从中铜矿业购入电解铜合计2.85亿元，同年又向全威（铜陵）铜业科技有限公司销售电解铜，售价为2.89亿元。这笔近3亿元的订单，乌鲁木齐国资公司赚了400万元的辛苦费，毛利率只有1.38%。2014年，南昌市政公用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南昌市政集团”）从全威（上海）有色金属有限公司购入电解铜2.63亿元，同年又向上海亚炬销售价格为2.91亿元的电解铜。仅就这一条交易链条而言，南昌市政集团赚了2800万元，毛利率接近10%。当然，不是所有卷入贸易链的公司流水都如此简单。清流工作室发现，还有大量的发债国企、上市公司与正威系存在贸易来往，其金额、交易对手错综复杂，但至少过半数量公司都在担任正威系的“中间商”，即上游和下游都出现了正威系的关联公司。比如，杭州市交通集团有限公司2018年的前五大供应商中出现全威（铜陵）铜业科技有限公司和深圳正威（集团）有限公司，而前五大客户里则潜伏了正威系隐秘的关联方——上海亚炬和深圳市汇信达贸易有限公司。又如，天能电池集团有限公司2019年从供应商上海亚炬购入电解铜12.08亿元，同年的客户名单又出现“全威（上海）有色金属有限公司”；中泰化学（002092.SZ）2018年从天津国威有限公司购货10.61亿元，同年向上海亚炬销货4.84亿元；中国通用技术（集团）控股有限责任公司2015年从全威（铜陵）铜业科技有限公司购货28.51亿元，同年又向上海亚炬销货14.35亿元。再如，福州市城乡建总集团有限公司2021年从亚颐（天津）有色金属有限公司、湖南展威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和广西旺威供应链有限公司共三家正威系公司手里购入2.64亿元电解铜，同年又向全威唐山能源有限公司销货4.25亿元。成都市金牛城市建设投资经营集团有限公司更是在其公告中直接说明，公司的电解铜是从山西正威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进货，销给温州辉华有色金属有限公司、上海雅中实业有限公司和深圳正威（集团）有限公司。在这其中，正威系的大客户当属成都兴城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成都兴城”）。成都兴城2021年“电子产品、工业原料”业务板块前五大供应商，清一色是正威系公司。2021年，成都兴城分别从上海亚炬资源有限公司（下称“上海亚炬”）、上海泰智有色金属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泰智”）、深圳市汇信达贸易有限公司（下称“深圳汇信达”）、河北兴航威商贸有限公司（下称“河北兴航威”）和亚颐（天津）有色金属有限公司（下称“亚颐天津”）购货，合计金额高达72.44亿元。上述供应商中，深圳汇信达早期申报的邮箱也以@amer.com.cn为后缀，且设立时注册地址就在正威深圳大本营农科商务办公楼9楼。而亚颐天津的股东为上海亚颐实业有限公司，该公司2019年也与上海齐威申报了同一个电话。河北兴航威则由正威集团与廊坊临空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合资设立，正威系股东持股52%。成都兴城2021年购入的这些货物，至少部分再次回流正威系公司。其公告披露，成都兴城电子产品、工业原料的主要购买方高威（辽宁）铜业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下称“辽宁高威”）和广东悦睿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广东悦睿”）合计购买了19.33亿元。工商信息显示，辽宁高威是正威旗下公司，由正威系实控人王文银妻子刘结红担任董事。广东悦睿申报的注册电话与前述正威系关联公司河南智特金属材料有限公司一致。成都兴城与正威系的合作至少延续到2022年，截至2022年上半年，成都兴城对正威系四家供应商的预付余额合计17.31亿元。正威系深入大量发债主体、上市公司的贸易链中，深度影响这些公司的业绩。据清流工作室统计，与正威系有合作的发债公司及上市公司多达三十余家。令人担忧的是，这种“中间商”倒货的模式是否真实？清流工作室发现，多数企业与正威系交易电解铜时，采用的都是仓单交易。这些所谓的“中间商”并不需要亲自接手货物，通常直接由上游将货物发给下游。电解铜存于仓库，往往由上游直接向下游交付仓库单据即完成所有权转让，未必需要真正移动货物。那么，如果上游和下游都是正威系的自己人，这种模式实则是一种“单据流转”的游戏。目前，已有部分与正威系合作的公司暴雷。2016年，易见股份（600093.SH）从正威关联公司上海腾善贸易有限公司购货14.59亿元，同时向中铜矿业销货11.42亿元。到2017年，易见股份与中铜矿业的合作金额提升到24.16亿元。另一个链条是，易见股份将部分货物销给云南昆交投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云南昆交投”），后者的下游客户又再次出现大量的正威系关联公司。此外，云南昆交投从天津市浩通物产有限公司（下称“浩通物产”）入货，而浩通物产的货也有很大部分是从两家正威系公司处购入的。随着营业收入的膨胀，易见股份的谎言告破。据证监会调查，易见股份在2015年至2020年定期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和重大遗漏。在此期间，易见股份先后建立多个贸易条线开展有色金属等大宗商品贸易，以销售总额确认收入，以采购总额结转生产成本，以二者差额确认利润。经过调查，上述贸易业务中的部分大宗有色金属条线业务并无商业实质，易见股份的控股股东九天集团还指使易见股份通过体外账户将购销业务产生的价差返还给交易对手方，并向对方支付业务相关的服务费、贴现息等，实质上虚增了易见股份的营业收入和营业利润。易见股份的有色金属造假业务在2016年、2017年达到顶峰，两年通过供应链贸易虚构收入均超百亿。2022年6月，易见股份因造假被强制退市。正威与易见股份的合作十分诡异，一个问题是，正威究竟在卖什么？易见股份刚开始做贸易业务时，曾表示与正威系公司交易的是汽车零配件，后来订单内容又变成电解铜。大多数情况下，大部分公司都是与正威进行有色金属尤其是电解铜的贸易。不过，正威的上下游位置飘忽不定，很多时候正威是向国企、上市公司大批收购电解铜的购货商。所以一个朴素的问题是，自称“世界铜王”的王文银宣称公司拥有大量铜资源，为何还需要收购大量的电解铜？坐拥千亿产业园的“铜王”真身：三四线城市地皮二道贩子？正威集团编织庞大贸易网络、牵涉众多合作伙伴，并通过应收帐款质押获得的巨额资金，究竟流向了哪里，仍是一个未解之谜。但这种庞大贸易创造的巨额营收，确实为正威的“世界500强”身份提供了便利。从正威的供应链贸易来看，正威系与各地城投公司合作十分频繁，而这只是双方合作的一部分。清流工作室发现，正威与大量的城投公司合作设立供应链公司，部分合资公司也参与到正威的供应链贸易中。正威十分擅长与地方政府打交道，与政府合资设立供应链公司的同时，也在各地大兴土木，建设电解铜等新材料产业园。不过，和前述正威的一些中间商一样，正威的电解铜贸易利润极低。正威曾在2016年尝试发债，当时披露的数据显示，正威金属新材料的营业收入占总营业收入大约七成，毛利率分别长期在2%以下；其中有色金属贸易的营业收入占总营业收入大约在20%至30%，毛利率为0.36%至0.53%。所谓的有色金属贸易营业额庞大，但并不赚钱，正威可能在尝试别的方式增加利润。一位曾与正威接触的投行人士告诉清流工作室，正威通过在各地允诺投资产业园进行“产业勾地”，获得大量廉价的土地。“政府在给工业用地的同时会配套一些住宅用地，在工业园达到一定标准后会返还奖金，对正威来说拿地成本基本就是零。”该人士表示。截至2016年6月，正威列为存货的土地项目合计土地成本为28.55亿元，列为投资性房地产的土地账面价值为36.96亿元。两类土地项目合计账面金额为65.51亿元，其中投资性房地产采用公允价值计量，有大幅的评估增值部分，因此正威实际拿地总成本应低于这个数字。至少在2016年6月之前，这类土地成本几乎能靠政府补贴覆盖。发债文件显示，2013年至2015年，正威营业外收入分别为15.62亿元、12.9亿元和15.57亿元元，主要为政府补助，占当期利润总额的比例分别为51.77%、45.89%、42.05%。加上2016年上半年政府补贴的5.2亿元，三年多正威合计获得政府补贴高达49.29亿元。“（住宅用地）正威通常不自己开发，而是倒卖给其他地产商。”前述投行人士表示。正威也在报告中表示，公司计划将持有的商用土地转让。正威最重要的拍档，就是许家印的恒大集团。2017年底，正威通过战投50亿元进入恒大集团股东列表，持股比例近1.2%。随后，两家公司也开始了倒卖地皮的交易。恒大集团许家印（左）与正威集团王文银（右）（图片来自正威集团官网）据清流工作室梳理，正威系在各地以产业园形式拿下大量工业用地的同时，其旗下的房地产子公司深圳市华汇置业有限公司（下称“华汇置业”），则在各地拍下大量住宅用地。2013年，正威子公司正威（甘肃）铜业科技有限公司，在甘肃兰州投资建设兰州新区正威电子信息产业园建设公司。同样在2013年，正威旗下的华汇置业大举进军兰州拿下大量住宅用地。据清流工作室统计，华汇置业在兰州设立了8家地产公司（兰州天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盛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创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泽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兰州天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这批公司在2013年至2015年期间在兰州拿下了至少19块住宅用地。2017年底，这些地通通被倒卖给恒大地产集团兰州置业有限公司。正威的华汇置业，还在新疆拿到大量土地后倒手给恒大集团。2018年9月，正威新疆新材料产业园在乌鲁木齐奠基。华汇置业也从2018年底开始，在新疆拿下多个地块。华汇置业旗下5家新疆地区公司（新疆盛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新疆崇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新疆泰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新疆泰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新疆昆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于2018年底在新疆共计拍下金融用地、商用配套住宅用地8块。到2020年，这批公司也被打包倒卖给恒大旗下多个公司。2022年恒大暴雷后，新疆崇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地块被新疆冶金建设（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接手。在与恒大合作之外，正威也在倒卖地皮给各大地产商。兰州另一块较大的地块则被倒卖给保利发展。正威旗下兰州天健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2013年斥资3.52亿元拿的地块，位于甘肃省兰州市安宁区T517号规划路以北、515号规划路以南。2016年，正威将地块转让给保利（甘肃）实业投资有限公司。近年的交易则更为快速。2021年初，正威旗下的平阳阳慧房地产有限公司斥资7.84亿元拍下昆阳镇城东一个地块。当年年底，正威就将这个地块转手给中南建设；2020年，正威旗下郴州荣煌实业有限公司在郴州市拿下一块住宅用地，随后在2021年终转手给郴州本地的郴州融洲置业有限公司。还有部分地块，正威则转手给城投或国资公司。2022年2月，正威旗下湖州瑞威房地产有限公司在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花8.44亿拿了一块住宅用地，公开信息显示，该地块在2022年6月23日交地。只隔3个月，正威还没等交地，就在5月就将这块地转给了湖州南浔新诚城市开发有限公司。2019年，正威旗下山东惠威置业有限公司在山东拿了两块商服用地和一块住宅用地。到2022年8月，正威将这家公司转让给山东国惠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结语围绕正威集团的故事，仍有诸多疑点待解。面对去年底媒体发布的包括《正威压过华为，王文银的十万亿铜矿在哪？》、《你家乡的正威工厂，现在过得怎样？》等深度视频报道，正威集团旗下上市公司正威新材董秘曹亚伟在互动易平台发布了长达3000字的回应。但也许作为世界五百强的正威集团，回应质疑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回答投资者关心的那个问题：3000万吨铜矿资源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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